日期:2022-4-20(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清晨,在一幢二层楼的农舍里,一缕微弱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溶化在茫茫的晨雾里。
屋内一位五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八仙桌旁的骨排凳上,嘴上叼着一根利群牌香烟,香烟的一头不时闪烁着光亮,光亮处一抹青烟在屋内荡漾开来,整个屋子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道。一张紫红色的八仙桌上放着二个陶瓷小酒杯,两双竹筷子,半瓶白酒,一碟花生米。粗心一看中年男子像是在祭祖,但仔细一看不对呀,活人怎么可以与故人坐在一起喝酒呢。这是演得那一出戏呀。
“来,兄弟,干杯。”然后,听见一声咣当的碰杯声。接着便是两声咕嘟咕嘟白酒吞进肚子里的声音,二杯酒下肚后,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拿起酒壶往对面的酒杯里倒满酒,然后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一边慢慢倒酒,一边喃喃自语:“唉,好了好了,谢谢!谢谢!“不客气,不客气。”如此这番经过了半个钟头左右,桌上的那半瓶白酒已是空空如也。
中年男子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摸了一支烟,用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神情生动地吸了一口,然后把头一仰,一个个烟圈裹着酒气从嘴里喷出来,像一串灯笼,挂在空中,瞬间又消失得无踪无影,整个屋子充满了一股烟熏酒辣的味道。
厢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中年男子一人。他既不是在祭奠祖宗,也不是在请客对饮,好像一个人在演独脚戏。他一人演起了双簧,尽管这一举动有些反常,不合常理,让人感觉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然而非也,中年男子的这些举动恰恰非常符合他的个性,他经常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动作来,让人费解,使人捉摸不透。了解他的人对他今天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譬如他老婆已经是见怪不怪。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别出心裁的“鸿门宴”。其真正的目的也就是想放松一下自己,别无他意。不知情的人则认为他有点迂腐,甚至有点毒头兮兮了。
中年男子自饮自斟,自言自语,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正当他因为没酒了正要懊恼的时候,只听屋外面传来几声尖尖的叫喊声:酒仙!到镇上喝酒去喽!酒仙……
“晓得了”。那中年男子一阵窃喜,回应了一声,随即起身,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拾掇干净,洗罢手,又回到卫生间撒了泡尿,接着从腰上摸出摩托车钥匙插进锁心,开了门,然后推起那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走向门外,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那段肥胖的身影随着那摩托车突突的声响,淹没在白茫茫的浓雾中。
中年男子名叫吕口品,中等身材,身体已进入发福阶段,下腹明显凸出来,显得十分臃肿,像孕妇足月的肚皮。额上的头发已脱去一大片,像一块圆形的被溪水长期冲刷后形成的光秃秃的河卵石,亮得可以照出人影来。乌黑的头发缺少光泽,大概是刚染过的,残留的那几簇头发种在他的后半个脑袋上,像挂在树梢上残缺不全的刺毛球,乱蓬蓬的。那张弥勒佛似的的笑脸上长满了肥肉,那些油脂从细小的毛孔里拼命地钻出来,整个脸上流淌着色拉油一般的光亮。
酒仙现在的模样与他当工业副乡长时的那种形像简直是天上地间,相距十万八千里,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原先那种绅士般的风度,正儿八经干部般的形象,已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基本上是不修边幅,似乎还有点蓬头污垢的样子。尽管酒仙的打扮大不如前,有人说酒仙心态还算好,抗痛苦打击的能力强,那张脸蛋始终没有耷拉下来,基本上保持一年四季艳阳高照,阳光灿烂。其实这都要归功于他那张一成不变的弥勒佛似的菩萨笑脸。就算他内心有千万个痛苦在折磨他,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
吕口品今年刚满五十周岁。现在尽管被撤了职,但仍然是乡政府里一名普通的机关办事员。以前,他酒仙的雅号比他当副乡长的名气还要大。在十里八乡他是出了名的喝酒高手。只要提起喝酒,人们便会联想到他的名字,一想到他的名字就会联想到酒仙这个雅名,一听到酒仙这个雅名才知道乡里有一个喝酒喝出来的副乡长,所以除了大多数人叫他酒仙之外,只有他的下属才会叫他吕乡长
酒仙能不能喝酒,能喝多少酒,酒仙这个雅号是否名副其实,你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不信你数数他的名字上长了多少嘴?大大小小不下六只,吕口品。好像是个前世的饿死鬼投胎,迫不及待地要把少吃的都吃回来似的。
吕口品不但会喝酒,而且会劝酒,更能把酒当作一种手段来喝,什么“感情深一口扪,感情浅舔一舔,没感情闻一闻。”“酒杯一动,制度松动。酒杯一响,黄金万两。”在斛光杯影,灯红酒绿中,平时工作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在酒桌上那简直是小菜一碟,用他的话说“一切尽在酒杯中。”与他喝过酒的人都认为,吕口品做酒仙当之无愧。
酒仙的家离小集镇大约十里地,走走需要半个多钟头,但摩托车开开不消十分钟,由于雾大,酒仙赶到镇上那爿“客常来”的小酒店兼点心店门口时,那叫喊他一起来这里喝酒的同村酒友早已要了一杯四十二度的高粱烧,一碟芽蚕豆,一碗咸菜肉丝面,正一人自得其乐地享受着。酒仙见状扔过去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你只牌位,也不等等我,独自喝你那夜壶水,馋煞我也。”那位酒友连忙从巴台上拿来一只杯子,又从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放在杯子边上,等着酒仙过来。
酒仙还没坐下便吆喝道,“老板,半斤高粱烧,四块豆腐干,一碗肉丝面。”
“知道了,稍等。”店主在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大声回应着,片刻,老板娘端上一碟豆腐干,又给酒仙舀了半斤烧酒,笑容可掬地说道:“吕乡,你慢用。”
酒仙自从被免去副乡长职务后,乡政府的同事开始改口叫他酒仙,就连原来他的部下也这样称呼他了,所以叫他吕乡长的基本上已销声匿迹。酒仙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这久违了的感觉一下子触动了酒仙脑子里那根曾经让他兴奋了将近十几年的中枢笑神筋,脸上到处流淌着得意的笑影,心中有点洋洋得意。想到现在还有人叫他吕乡长,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说明我这人还是可以的,至少不怎么坏。就像一只烂爪只烂了一个洞,没有完全烂掉一样,还没有到完全脱蒂的地步。然而那根兴奋的笑神筋过于兴奋了马上触动到了他那根痛筋,如坛花一现,那流淌的笑影瞬间被凝固在干涸的脸上。愉悦的心情也被屋外白茫茫的浓雾,渐渐包围起来,酒仙仿佛又陷入了一种不可自拨的痛定思痛之中,如同屋外的迷雾没有一点方向感。
“来,喝酒。”那位酒友一声吆喝吵醒了酒仙的沉思,酒仙机械似地拿起酒杯,浅浅地呷了一口,从嘴里莫名其妙地吐出四个字来“这鬼天气。”那位酒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今天这酒仙是吃错了药,还是那根筋搭牢了,说话乱七八糟,颠三倒四,让人费解。其实酒仙心里很正常,正像他一个人在家里喝酒时装出两个人来的情形一样,他的举止有点古怪离奇,其实,刚才这些表现只不过是他内心痛苦的发泄,他懊悔自己堂堂一个副乡长会翻在一条阴沟里,而且是一条十分肮脏的被人看不起阴沟。每每想起这些,他就忏悔不已,为此,他哭过好几次,流了好多眼泪,哭过之后,他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毕竟这辉煌的过去是来之不易的,一旦失去,才觉得无比的珍贵。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酒仙长叹了一口气。
“酒仙,想开点,无官一身轻,想当年我也是村里的干部,现在不做了倒省去了不少烦恼事,现在照样喝酒吃肉,除了老婆还有谁来管我,我的日子比神仙还快乐呢。”此时他的那位酒友听出点皮毛,开始开导起酒仙来。
“没事,我只不过是一时想起,有点难过。”酒仙用手掌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又叹了口长气,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干,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酒仙觉得今天豆腐干的味道与平时吃的味道完全两样,好像是咀嚼着一块没有烧熟的臭豆腐干似的,只有臭味没有香味。
“人又不是神仙,那个没有犯困的时候,不谈这个,来来来,喝酒喝酒,酒是神仙乐啊。”到底是酒仙的好朋友,把话说到点子上了。
“呵呵,我的快乐仍然在酒里啊。”酒仙用手指了指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顿时他伤痛的心得到了酒的安抚,脸上恢复了弥勒佛般原始的笑影。此时,屋外那头浓雾淡了许多,可以粗略看清一些街面的轮廓和走动的人影。
二人边喝边拉家常,一直到那浓雾渐渐散去。
酒仙初中毕业后,由于本家及近亲辈上没有什么靠山,便进了一家乡办企业打工。经过几年的拼杀,从车间一线的小工人渐渐做到了销售员,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又让他稳稳当当地坐上销售科长的位子。除了父母脸上光彩外,他自己也感到十分自豪,有人说他是块跑供销的料,将来一定有出息,因为“洒仙”酒量和酒风都是一流的,但他很谦虚,把能喝酒的功劳都归功于父母。当别人夸奖时他总是说:“托爷娘的福,托爷娘的福”。
其实,酒仙原本酒量并不算好,日子大的时候也不过能喝下半斤白酒而已,直到有一次他北上哈尔滨催讨一笔五万元的陈年货款后,才出了名。
据说,那天在酒桌上他接连干了十杯白酒,足足喝了一斤多高度酒,喝得他在宾馆整整躺了二天三夜,那帮东北人见到这个南方小伙子如此不要命地拼酒,似乎被他的精神所感动,拖了整整五年的货款一下子被十杯白酒给解决了。这个事在他的厂里乃至乡里一时被传得神乎其神,不到半年时间酒仙就被厂长提拔为销售科长。就这样酒仙有更多的时间在酒桌上泡着,几年下来,差不多一斤高度白酒已不在话下。改革开放以后,各级政府主要领导把精力都集中到发展经济上来,各项考核指标自上而下层层下达,其中GDP是考核中比重最大的一块,用领导的话说就是要把发展经济这块蛋糕做大,考核得分就是政绩,有了政绩就能提拔。一时间,各种形式的经济开发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神州大地掀起了招商引资、广纳人才的热潮,酒仙便是这次大潮中的受益者。
一天,时任乡党委一把手的吴书记到乡办企业——大发糖果厂考察,中午杨厂长招待吃饭,吴书记指名道姓要酒仙参加,弄得杨厂长有点呆结咕噜。正好,那天酒仙没有出差,便一同参加了中午的招待。席间,吴书记有意透露出乡里要组建一个招商引资办公室,需要物色一位酒量好的头脑活络的能说会道的年纪三十岁左右的人才的信息,杨厂长心里本来有些纳闷,心想,这吴大书记点名要酒仙吃饭,继而在这个时候又透露这个消息,一定有他的真实意图,而且把酒量好的这个条件放在了最前面,一口气说出了三个条件,难道是看中了我的销售科长吕口品不成?要是这样的话,我倒应该打打顺板,这样既合了书记的胃口,又送了个现成的人情,再者企业今后有什么三长二短需要乡里帮助的,何乐而不为呢?这个红娘我当定了。想到这里杨厂长会心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正在挟菜的酒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吴书记您看“酒仙”这个人怎样?”吴书记看了一眼杨厂长,又看了一眼酒仙,没有直接回答,脸上带着微笑,自顾吃菜。
其实吴书记早已耳闻“酒仙”的大名,今天来厂里考察只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的目的是想考察一下这位“酒仙”是否名符其实,证实一下“酒仙”的实力,因为酒桌上需要这样敢干敢冲的“拼命三郎”,招商引资更需要有这种冲劲的人才。然而与吴大书记一起吃饭大家还是有些放不开,酒桌上的气氛有点冷清,甚至有点拘谨。吴大书记是部队转业的军转干部,性格像竹筒子倒黄豆——直爽得很。酒过三巡后,此时,他已耐不住了那火烧火燎的个性,
只见吴大书记站起身,端起满满的一杯白酒大声说道:“光说不练不是好把式,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来,还是我来打头炮,敬大家一杯。”那声音像敲锣打鼓一般洪亮,说完与众人一一碰杯,然后端起酒杯,头一仰,碗一侧,一股脑儿把酒杯里的白酒全部倒进嘴里,接着又朝“酒仙”瞟了一眼。“酒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毕竟与大书记吃饭还是第一次,心里不免有点拘束,整个人好比秋后霜冻的茄子。听了吴大书记这句话,原先那种拘束感荡然无存,那根兴奋的神筋被一下子挑动起来。还没等杨厂长把“还不快向吴书记敬酒“这句话说出来,他早已站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拎着酒瓶,向吴书记走去。
到了书记跟前酒仙又恭恭敬敬地为吴大书记倒了一杯,然后向吴书记一躬身。
“吴书记,小吕回敬大书记三杯,吴书记您随意。”说罢端起酒杯咕嘟咕嘟连干三杯,随着三声咕噜的声响,一斤白酒已全然落肚。此时,酒仙渐渐进入状态,他不再拘束,也不再是秋后的茄子,拿起桌子上那包软中华香烟打了一圈,嘴里说道:“这烟和酒是不分家的,常言说得好喝酒不吸烟,关门不落栓,来,点上,点上。”话匣子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哗啦地涌出来:“酒是个好东西,从古到今,上至宫廷,下至市井,高贵者与卑贱者都喝酒,从金元殿的天子赐酒到三家村的老翁对酌,从僧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到杜甫的“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再到山野村夫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在万般无奈之中,人们只能借酒消愁,借酒发挥了,其实,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所以我们不能把酒当成是一种消愁的手段,而是要把它当成一种文化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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