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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小说】豆腐匠的哲理

日期:2022-4-20(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二零一三年一月三十一日。

早晨六点半,县城东街的腾飞花园小区一栋四门502室,年逾四十的个体服装店老板王仁达,心不在焉地坐在厨房的餐桌边,面对一桌丰盛的早餐,他却没有任何食欲。

半晌,王仁达极不情愿地拿起筷子,随便夹起了一块麻辣豆腐,却又放下了……随即,他痛苦地摇开了头。末了,王仁达突然抬起胳膊“啪地”将筷子摔倒地板上,绷着脸站起身就要开口向年轻美丽的妻子汪晓丽兴师问罪。

恰在这时,两鬓银霜的豆腐匠赵大力手拎一方便袋冒着热气的大豆腐走进屋来,边走边乐呵呵地道:“王老板,今天的豆腐我给你送来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方便袋放到碗橱里,转过头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惊喜地道:“哎呀,今儿个副食有‘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好极啦!怎么样?我说你平时总是炖豆腐、溜豆腐、炒豆腐和炸豆腐什么的,没完没了,结果吃腻味了吧?现在换成清淡的了。其实,你早该这样做了。这可是绿色产品呀,绝对安全!你说对不对呀?”

“……”王仁达未知可否地点点头。沉思默想片刻,他毅然把手伸进衣兜麻利地掏出一叠百元大钞,使劲塞进赵大力的手中,歉意地道:“赵师傅,实在对不起!一会儿你把豆腐坊收拾一下,然后打道回府吧!我……”

“什么?”赵大力听了,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他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王老板,你把我给刷了?当初你不是说,我在你这儿一直干到老,你还给我准备一口棺材吗?现在我才干了一年多,你就……”说到这儿,他把钱放到桌边,内心疑惑不解地道:“难道是我的手艺不好,做出来的豆腐不适合你的口味吗?还是……”

这时,赵大力不觉眼圈红了,一字一板地说开了:“王老板,你这个重情义的大好人,非常看重我,这让我心中感激不尽。平时,我总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把豆腐做好,让你吃得开心、满意。你知道吗?我做豆腐用的卤水是纯净的,黄豆是我从乡下老屯买来的。至于说水呢,那是我小儿子赵亮用脚蹬三轮车,每天一趟从三十里外的家中送来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效仿当年……唉,尽管这样,现在我还是……惭愧呀,惭愧!这真是‘人老了,弦也调不准了’啦!只能是……”说完,赵大力竟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

“这……”王仁达听了,欲言又止。此刻,痛苦仿佛倒海翻江般涌动,无情地折磨着王仁达,令人难以忍受。那么,满腔话语应该从何说起呢?

时光倒转回到二十年前。

一九九二年七月六日,王仁达顶着炎炎烈日徒步到百余里外的县城去,再度参加高考。前一年,他首次参加高考名落孙山,只得返校复习一年,准备走出低谷,创造辉煌。

将近中午,王仁达来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荫大道上。此刻,他又饥又渴又累,实在挪不动脚步了。

就在王仁达一筹莫展之际,只见一个肩挑豆腐担子的中年豆腐匠不失时机地从对面走过来。王仁达顿时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大声问道:“大叔,你能卖给我十块豆腐吗?”

豆腐匠听了,赶忙止住步,放心担子道:“可以。”说完,他便伸手去取方便袋装豆腐。王仁达见了,连忙摆手阻止道:“不用了,我干脆就在这儿吃得了。”说完,他抄起锅铲铲起一块豆腐送到嘴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接下来,王仁达的锅铲陆续伸向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眨眼间,十块豆腐被王仁达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了。末了 ,王仁达用手使劲擦了擦嘴巴,大声道:“好吃!实在是太好吃啦!”

说到这儿,王仁达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大叔,你这豆腐天下第一!绝代美味佳肴!我怎么吃也吃不够!”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道:“大叔,你这豆腐有福、发和辉煌之意,好兆头呀,实在是……这回我算是遇上吉人啦!有你老相助,今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这时,王仁达内心满怀憧憬地道:“大叔,将来我富贵了,一定高薪聘请你到我家去,天天给我做豆腐吃,怎么样?”说完,他便伸手掏钱付账。

豆腐匠见了,连忙摆了摆手,阻止道:“行了行了,我这念佛之人讲究积德行善。”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道:“小伙子,我这豆腐就算是施舍给你这饿极了的过路人得了,你看怎么样?”

“谢谢大叔!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王仁达说完,心怀感激地与豆腐匠话别,毅然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继续前进了。

果然,王仁达如愿以偿地考入了省城里的一所重点大学。

光阴荏苒,时间一晃四年过去了。

毕业后,王仁达被分配到省城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工作。

一年后,王仁达毅然辞职回到了县城,自筹资金干起了贩卖服装的生意。苦心经营十年,终于脱贫致富。

自此,王仁达腰别BP机,手持大哥大,招摇过市,好不潇洒。在公共场所,他深切地体验到了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百鸟朝凤的辉煌感觉了,幸福至极。

由于业务方面的缘故,王仁达长年累月地在地上走(坐火车),在天上飞(坐飞机),在水中游(坐轮船),跑遍了祖国的千山万水。

每到一处,王仁达尽情享受山珍海味:川菜、鲁菜、粤菜和湘菜等“八大菜系”,如同“小葱蘸大酱”再熟悉不过了。其间,他却偏爱吃豆腐,百吃不厌,情有独钟。

尽管每位厨师烹饪出来的豆腐都是味道鲜美,风格独特,但王仁达总觉得它们都不如当年豆腐匠大叔赞助自己的豆腐可口:它极具面包的松软、皮冻的滑溜和糖酥麻花的香甜,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美食啊!为此,他下定决心地道:“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位豆腐匠大叔,实现自己的夙愿。

这以后,王仁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永不停歇地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寻觅着,寻觅着……

光阴似箭,转眼四年过去了。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去年岁末的一天,王仁达居然出人意料地在县城西街市场上与豆腐匠赵大力邂逅相遇了。

一阵寒暄过后,王仁达迫不及待地向.赵大力提出了殷切希望,对方欣然答应下来。

起初,王仁达吃赵大力做的豆腐,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后来,他觉得赵大力的手艺与其他同行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一般化罢了。现在呢,王仁达只要一看见豆腐,仿佛刚刚怀孕的媳妇,马上就要呕吐了,难道……

及至王仁达将内心的苦恼像赵大力和盘托出,对方竟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边笑边道:“王老板,你这个白面书生呀,这其中的道理就像窗户纸,一捅就破啊!俗话说,饿了糖如蜜;饱了蜜不甜呀!”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年,你是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学生,饥不择食,自然是吃什么都香了;现在,你却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尝遍了美味佳肴,再吃豆腐当然是寡淡无味了,你说对不对呀?”

“赵师傅,你说得对!对极啦!”王仁达听了,内心豁然开朗,接连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收回成命。那么,你还得给我做豆腐,以后每天你照例给我送豆腐吃!你看怎么样?”

“行!”赵大力听了,满意地笑了。此刻,他兴奋得满脸通红,心儿在欢乐中荡漾……半晌,赵大力猛然抬头观看,只见王仁达端坐在桌边,抄起筷子夹起豆腐,大吃特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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